别为这点平常的小事,
动感情。
轻轻点一点头你就走吧,
既然很多时候都淡淡过去了。

不敢高声语

 与 @曰个十百千万 的《恐惊天上人》为同一系列

  

  离中考还有一星期,夏天的太阳从教室里窗户里火辣辣的晒下来。晒化了一片惶惶人心。

  午休安静的教室里只有一片沙沙的书写声。还有聒噪不休的蝉鸣。闷热的天使得劳累的人,人心怠惰。该隐发着高烧坐在教室里,看不清黑板上作业的笔记。白粉笔化成简单的线条,他无法睁眼,看清其中所表达的意义。作业本平铺在课桌上,他看着其中一道题干,只是来来回回地看而已。没有任何思绪,当然也解不出一个答案。

  午自习的铃声按时敲响。他撂下笔,走出教室门去找语文老师。从初一开始,每个中午他都回去找阿瑞斯布置午间默写的任务,再拿着纸条回来。他总觉得这是一项特权。因为在那时候阿瑞斯总会给他谈及与学习无关的话题,或是给他点小恩小惠。比如说蛋糕饼干,或者是夏天装在杯子里的绿豆汤,冬天灌满热水的暖水袋。

  最近午休时间都是班主任看着复习副科。该隐自知没有问题,于是老师布置背诵任务,他就在底下做数学题。做了三四天,班主任终于觉得只靠他自己起不到太大作用。于是在某天被批准在中午去找语文老师,给他那接近无可救药的数学开小灶。虽说班主任教数学,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,就只好把该隐往办公室打发。

  他照常卷着一打卷子去敲门,办公室门应声而开。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了,冷气刷地席卷到门外。扑面而来。穿着短袖校服的他一打哆嗦,被高温烧到融化了的神经好歹清醒了点。

  阿瑞斯关了办公室门,他那一身汗被吹了个干净。背后化纤校服贴着后背,一片汗湿吹成了一片冰冷。他一感冒就耳鼻喉整个发炎,呼吸不畅,发言困难,听觉障碍,空调一吹,太阳穴连着眉骨一片疼。

  屋里其他老师都去加课备考,只剩下阿瑞斯一个人。他搬了小板凳坐在旁边,阿瑞斯坐在旁边的靠背椅上。摊开他的卷子,一手从他的背后绕过去,拿着铅笔在卷子上做标记。

  老师在他耳边讲话,他双眼直直的地盯着卷子,还有什么心思去听对方讲题啊!只看到被横纵坐标轴穿过的那个圆,被铅笔描了一遍又一遍。老师的话语幻化成蝉鸣,吱呀着从他耳边刮过去,成了一阵阵耳旁风。

  阿瑞斯的解题步骤他一个字都没有去记,只觉得对方的长发垂下来。老师离他太近了,呼吸声在耳边回荡着。讲题的语句被虚化。放大了毫无意义的呼吸和毫无意识的接触。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这样肆意妄为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呢?最多不过两周罢了。耳鸣和蝉鸣混响,一股莫名的恐惧与焦虑涌上心头。好像炎热的烈日下突然喝了一大口冰水一样,喉咙到胃被冰块填满。他突然想说些什么,心跳声便被无边放大,在肋骨里跳动。

  阿瑞斯在这个间隙里问他,你听明白了吗?

他没有回答,而是低着头,盯着那张布满铅笔痕的卷子,模糊地问他:“老师,毕业后是不是不会再见了?”

  阿瑞斯说也许还会,而后罗列了种种可能性。该隐没有应和,只是回过头去,就着阿瑞斯给他讲题的姿势,搂住了老师的肩膀,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的凳子桌子,他又问了一句,老师,毕业后是不是不会再见了。

  阿瑞斯没有回答他,他便突然放开了手,突然吻了上去。对方只是怔了一秒,便不知如何意义的回吻。该隐的体温高到似乎要沸腾,头痛欲裂。皮肤和内脏仿佛要烧着了。然而始终如此,隔着高温的皮肤骨骼之后,他内心镶着一颗极寒的核,散发着极地一样的冷气,从他酒红色的眼睛里渗出来。

  他跪在椅子上,膝盖硌着扶手生疼。已经没有闲工夫思考阿瑞斯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。铝箔纸在空调房里撕开,他听见腰带落地的声音。

  当他的皮肤碰到冰凉的椅背时,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。然而他又明白的很。他清醒的不行,他思维被断线重连,无比明白自己究竟在干什么,也无比明白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。背后桌子上散乱的卷子叠在一起。一圈圈铅笔痕迹叠在纸上。

  等到一切都结束了,午自修的下课铃终于打响。他靠在椅背上系上校服领口的扣子。阿瑞斯把卷子收拾起来递给他。这才问道

“你是不是发烧了。”

  嗯。

  你弟弟住校吧,周末不回家?

  嗯。

  阿瑞斯把茶装满杯子:“那你周末去我那住吧,你这样影响发挥,还有一周就考试了。”

“不用了,谢谢老师。”该隐从椅子上站起来,抖抖卷子,看着那道布满字迹的题。

“那你去吧,记得回家吃药。”

  好,他推门出去,老师再见。

  推开门来,反之铺面而来的是一脸热浪。他回到教室,下午的课上的异常顺利。好像中午真的是去补习数学了一样。下午阿瑞斯把语文作业交给他,让他写到黑板上。他看着小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其实没什么实质内容,全是嘱咐。

  他拿了一支粉笔,把初中的最后一次语文作业写在了黑板上。

  放学后路灯已经亮了起来,橘黄色的灯光周围盘旋着飞蛾。他背着书包坐车回家,带着耳机靠在车窗玻璃上。夏日的夜晚依旧有着余热。等到上楼拧开钥匙,家里不出意外的空无一人。他简单的洗了个澡,一觉睡到了中午。

  空调开到二十四度,依旧是出了一身汗,醒来后世界是久违的清晰。他用手去摸额头,已经不烧了。于是干脆起床。周末这几天他什么也没有复习,只是考试前一天晚上去楼下超市买了巧克力和啤酒,塞到空空如也的书包里。每到进考场之前他都会一口气喝掉一听,发卷子之前吃掉一块。

  第二天他背着书包,来到考场前的马路边上,看着熙熙攘攘的家长,考生,还有老师。从书包里拿出被他藏书包里,尚未被阳光晒热的那听啤酒,呲的一声拉开拉环,仰头喝完。而后过马路去,把空罐子扔进垃圾桶里。突然抬头看到阿瑞斯在远方盯着他。他快步走过去,抬头看着对方的脸。

“老师。”

  阿瑞斯看着他的眼睛,弯腰拥抱了这个他最喜欢的学生:

“傻孩子,好好考。”

  他应了一声,背着书包进了考场。

  直到最后一天上午的数学,紧张感已经消磨殆尽。

  卷子一套套发下来,他承认,只有数学卷子发到手里的时候最揪心。潜意识告诉他,先去看卷子最后的压轴题。于是他把卷子拎起来翻过面去,兜着风呼啦一声响。

  他一看才发觉这题极其熟悉。猛然间脑海里响起阿瑞斯模糊的话语,拼凑成解题思路。铅笔的灰色印记一圈圈的叠在黑色的圆上。穿插着另外几条线将它切得四分五裂。横纵坐标如同经纬穿过极地。他盯着那道题,张着嘴,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。

  考试已经开始两分钟了,身边诸位奋笔疾书,他却盯着卷子毫不自知。只听见腕上的表,针走的飞快。走过短暂的三年,走过漫长的两分钟。咔嗒咔嗒的留下了那些用光了无数根的水笔芯,那些打过无数次水的钢笔。那些用光了一本又一本的草稿纸。他握笔的手早就用力到颤抖,左手攥紧拳,中指指甲刺进手心里。

  他突然鼻头一酸,红了眼眶。马上想要伸手去拭干眼泪,可刚伸出手去,泪却措不及防地落在卷子上。洇湿了一片泛黄的纸,酝开一片油墨。

  他咬牙,沉默着把答题卡翻过来,盯着如窗外惨白的天一样的,那一大片空白的作答区,不知所言。

  等他出了考场,夏日的天风云骤变。阴云布满天空,沉甸甸地蓄着一场雨。阿瑞斯依旧在那儿站着。他走近了,阿瑞斯问他考得如何。

“我刚才监考的时候看了卷子,题不难,压轴题我给你讲过,你记得吗?”

  嗯。该隐点头,张口报上答案。

  阿瑞斯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,不对,你做错了。最后一问三个答案,你只写了两个。

  毕业典礼在考试后如期举行,那天早上,他擦着人群走到座位上。他坐在观众席里,周围一片微不可闻的唏嘘声。校长还没讲话呢,有的人就哭了。更别说一堆煽情之后,早就有女生捂着脸哭的稀里哗啦抽泣着无法言语,大部分男生也悄悄地红了眼眶。而他却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在意。直到突然间听见整个礼堂都带着哭腔,唱起了送别:

“——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...”

  他还是不发一言,余光看见阿瑞斯从礼堂最后推门离去了。他也跟着站起身来,弯下腰穿过一排排座位,和哭着的,同大合唱的人群擦肩而过。人们都在为离别感伤,可却没有一个人注意他的离去。离人群越远,声音就越模糊。等到他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,走到礼堂之外的大厅时,那声音已经朦胧不清了。阿瑞斯在窗边和他们班长谈话。他也没有上前一步去,也没有提高声音,而是隔着万里空气发问:“老师,毕业后你会忘了我吗?”

   *不知是他的声音连模糊的歌声都抵不过,或是阿瑞斯无心去听。他终于走上前去,和另一位同学比肩而立。这时候礼堂里的歌声突然大了起来,所有人似乎都在哽咽着,歇斯底里地反反复复唱着那一句:

“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离别多。”

  他抬头,就如同三年中无数次直视着阿瑞斯一样,张口用一句并没没有疑问语气的问句朝他发问。

“老师,毕业后你是不是会忘了我。”

*化用自雨声杂音中文填词,来自棠霜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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